第1章 若蝶而非蝶

蝴蝶,是自然界中一种非常美丽的生物。

无论是“庄生晓梦迷蝴蝶”还是“蝶翅新妆粉欲飞”,都将蝴蝶这种生物描写得优雅,描写得绚丽。如果在本就飘荡的花海中也有翩翩起舞的蝴蝶,人们的心也会覆上一层迷茫的朦胧美。

蝴蝶虽美得很,但在自然界中却四处可见。

或拨开树叶,捕捉那若隐若现的彩虹般跳动的影子;或趴在草丛上,倾听那微小可爱的呢喃般振动的翅膀声。它娇贵,如易碎的玻璃花,但它绝不是花瓶。

妖艳的蝶,清丽的蝶,普通的蝶……

以及残翅的蝶。

女孩叫若蝶,是普通高中的一个普通学生。虽然名字中带有“蝶”,但她的生活从未跟这唯美的字联系起来。反之,这只小蝴蝶受尽了一切的苦。

若蝶的家庭一共有三个人,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差,能让每个人吃饱穿暖。她对这样的生活方式非常满足,她也从来不追求荣华富贵,平时勤俭节约,从不乱花钱。

可就是这样一个平淡的家庭,父母却总想让若蝶出人头地,成为同学中的焦点。

若蝶的成绩完全是在补习班补出来的。自她上小学起,她就知道,她不仅要复习学校的知识,还要学另外一些难懂的奥数。起床,快速吃饭,上补习班,休息1个小时,上吉他课,参加讲座活动,睡觉……这就是她小学时的周六。

即便如此,若蝶也不是班级中学习最好的。努力的她总是排在班级第二,年级第五,并没有达到父母的需求。每次成绩发下来时,她都会将试卷揉成一团藏起来,不想让父母看到,但久而久之还是会被发现。

不知真的是为了若蝶的前途还是自己的面子,父母不惜花大量钱财为若蝶请了一个金牌家教。她接触的知识晦涩难懂,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理解的。就这样,她终于满足了父母的需求:每次都是年级第一。

由于家庭环境的原因,若蝶并没有活出蝴蝶一样张扬自由的人生。相反,她自卑敏感,她自己都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多才多艺的考试机器。她从来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,渐渐地,她也失去了思考力,变得麻木,对任何事情都没有该有的反应。

“你疯了?给她花那么多钱买吃的干什么?那是我好不容易为她攒的上辅导班的钱!”

“把孩子弄那么累干什么?给孩子买点吃的怎么了?”

“吃吃吃,整天就知道吃!你看看这几年我饿着她了吗?如果你给孩子树立这样差的榜样,她以后花钱也会大手大脚的!”

“你讲不讲理?偶尔吃一次又能怎么样?”

“光吃不学有什么用?你自己看看,那些柠檬茶奶茶辣条有什么用?能让孩子学到什么知识?你也是个大人了,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吗?”

曾经,若蝶总是抓着父亲偷偷给的水果糖躲在门后听客厅中激烈的吵架声。她记得她边含着水果糖边崇拜地看着父亲,认为他是她唯一的后盾。她完全信任他,把他当成了自己生命中光的存在。

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父亲慢慢向母亲妥协了。若蝶当时根本不知道,还总是向他靠近寻求安慰。但每一次他都会把她推向无尽的深渊。难听的谩骂声从一个变成了两个,口中的水果糖从一个变成了零个……

“听你妈妈的话,你妈妈都是为了你好。快去学习,我还要看足球比赛呢。”

若蝶瞪着清澈的大大的眼睛,呆呆地看着父亲。

“快点过来做试卷,看什么呢?”

刚开始,她会在深夜中无声地哭;后来,她会抚摸着收集起来的水果糖纸,听童年的自己哭……

直到有一天,若蝶突然觉得胸口被人狠狠地刺了一下,身体也如被电击了一般虚弱无力。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担架上,如一只精美的蝴蝶标本,跟着救护车来到了医院。

“据检查,您的女儿患上了抑郁症,需要吃药并住院治疗。”

“你看看你,心理承受能力怎么这么差?你自己多往好的地方想,总是那么悲观干什么?”

“在手腕上乱涂乱画的时间用来做题多好!你受伤了还怎么考第一?”

而在学校中,孤立和嘲讽也是常有的事。

“听老师说她得了抑郁症,还会自残!真是太可怕了。”

“这样的人出现在我们班真是晦气。走走走,都离她远点!”

“……”

看着凳子上一大片刺鼻的酒精和桌子上染着红色颜料的绷带,若蝶久久站在一边。她脸上没有泪痕,但灵魂却在拼命挣扎。

“小蝶啊,我们也是好心。你自己得了这么见不得人的病,我们也是在帮你消消毒啊。来来来,快坐下,说不定涂了酒精,病就会自动痊愈了呢!”

班级中只有哄堂大笑。是残翅蝴蝶在飞行时呼啸的扑面而来的风。

“韩憬,做得太对了!”

“谁让她瞧不起人?就要灭一灭她的傲气!”

明明没有被缝住嘴,若蝶却总是沉默不语。周围的一切都是灰暗的。长期待在这种环境中,偶尔吸入空气中的毒药对她来说没什么。

“切,装什么。”

看着若蝶静静地用纸巾擦着凳子,同学总是不屑地吐口水。韩憬则是来了兴致。无论是走路时故意的撞击,还是在饭菜中淌着的牛奶,都是她对若蝶无视的报复。

自己到底在不在乎这些呢?心到底痛不痛,难不难受?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时,若蝶有时会这样想。可回答她的只有脑海中空洞的连续的回响。

“别担心,我会保护你的!”在随意翻看着书店中带着插画的故事书时,王子经常会对公主这样说。自己需不需要一个后盾呢?一想到无能的父亲,她就会立刻打消这个念头。

后盾?自己不觉得有人会保护她。何况,她自己也不需要。

那自己有没有什么愿望呢?哪怕有一个也可以。若蝶搜寻着心中装着的事物,发现自己的心像一片大海,空寂但却让她感到无比舒适。

去看一片真正的大海,就是她唯一的愿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