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
第二章

“在下方思谨,多谢姑娘搭救之恩。”

说话间,他冲我抬了抬眼,肤白貌美文绉绉,瘦削清俊易推倒,活像话本子里走出的娇弱书生。

“叶池舟。”

我拙笨回了礼,见他抽出一只胳膊,好似要碰我的头,倏尔又收回去,隔着两丈远递过来一条汗巾。

“姑娘额角受了伤。”

我用指尖碰了碰,额头果真泛起微微鲜红,像是被方才的箭羽擦破了皮。

再朝对面屋檐上张望时,射箭的人早已没了影儿。

“大人,这可是御赐的汗血宝马,眼下都快咽了气了,陛下若是怪罪,这......这可如何是好啊?”

身后有小厮上来与方思谨说话,我这才明白,为何从方才起这一群人便急哄哄地围着一匹马打转。

“出城门西行二十里就是杜家庄,有个白胡子老头儿惯会给牲畜瞧伤治病。”

我给出主意,顺便接过方思谨手中的汗巾,帮马儿堵住伤口。

一群人慌慌张张找来另一辆马车,合力将这匹马搬了上去,本是喜气洋洋的阵仗,最后狼狈匆匆出了城。

临走时方思谨捡起我掉落的书册,恭维好学的话说了一半,低头看清了封皮上的书名——

《骚气书生轻点撩》。

递过来的修长指节抖了几抖,令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,没好意思开口搭乘他们的顺风车。

转而又被胭脂小贩拉住手脚,要我赔他这些被马儿摔坏的货品。

方才的状元郎和少将军,他愣是全当没看见,偏偏拦下我。

此举甚蠢,昨日的我,如何赔得起。

不过马儿的确是因我受了惊,身上无银两,我只好当场打了张欠条儿,又被那薛家小姐嘲讽。

“别以为新科状元同你多说几句话,你便真能钓到金龟婿了,若是老老实实在你的牛场放牛,自然惹不出这祸事。”

若不是家中的牲畜等着喂,我定要把脚底草鞋脱下来,好好给这薛婉婉漱一漱口、刷一刷牙。

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我忍着口气回了庄子。

喂完牛棚里的牛,我净手和了些玉米面,坐在屋子里的小炉子旁,一边烙饼一边和阿娘抱怨白天发生的事。

阿娘放下手中的《骚气书生》,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猛地坐起身子。

“若是为娘问你今年多大岁数,是不是显得咱们娘俩不太熟?”

我把玉米饼翻了个面儿,又朝阿娘翻了个白眼儿。

她端端坐好,试探着笑:“我家池儿的年岁为娘怎可能忘?十五......还是十六来着?”

“十七。”

“十七!”

我平静地答,她夸张地叫。

“那岂不是过了元旦便十八了?!”

“是,阿娘的算术未见生疏。”

阿娘不管我的调侃,上前扶起我的肩膀,难得的正经神情,语重心长道:“孩子大啦,有些事为娘也不愿再瞒着你了,其实阿娘是盛京首富,富可敌国的那种哟。”

我埋头继续摆弄锅铲。

“哦。”

管她是寡妇还是首富,我只知道锅里的饼若是糊了,我们今晚食不果腹。

“为娘在你七岁那年还帮你定了亲事,足足有五门哟!”

“哦。”

若我不曾在城郊杜家庄的这片牛场里放了十二年的牛,那么一定会相信阿母当时的那番话。

盛京首富?富可敌国?我们家?

我碾了碾草鞋上的牛粪,猜想阿母是否看话本子入了迷。

第二日,阿娘拿出许多田产地契,带我进城细数了许多商铺。

居然是真的。

靠......

钱庄当铺,酒楼楚馆,布行绣坊......一整条闹市街巷,每走十步便有人出来行礼,唤一声福昕夫人。

福昕,叶伏歆,名满天下的盛京第一女富商,竟是我阿娘!

可她平日游手好闲,只会坐炕头子,看话本子,谈何经商?

“你不懂,真正的资本家谁干活儿啊,赚钱靠的是脑子,又不是蛮力。”

“那我呢?”

这么大一个闺女,为了养活好吃懒做的母亲,生生放了十二年的牛啊。

十二年啊!你这里欠我的要怎么还!

“为娘这不是正准备报答你的孝心嘛!”

说着话,她将我领到正阳街后身,在一间大房子前停了脚,“喏,这便是为娘送你的礼物。”